□ 丛新强
在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征程中,《雪线上的奔布拉——我给孔繁森当翻译》(以下简称《雪线上的奔布拉》)的问世适逢其时。它不仅是一部“致敬全国对口支援西藏30周年”的典范之作,更是对于感人至深的孔繁森援藏事迹与源远流长的共产党精神谱系的又一次回响和召唤;它不仅是用藏族同胞阿旺曲尼的眼光来看待汉族干部孔繁森并还原其鲜为人知的工作生活细节,更为重要的是以此再次确认并明证了永恒的代表共产党人本色的“孔繁森精神”。
《雪线上的奔布拉》满怀深情地讲述并刻画了孔繁森这样一位有血有肉、有原则有立场,有情有爱、有使命有担当的平凡的共产党人的光辉形象。他坚信共产党既然能领着农奴翻身解放,就能够领着牧民脱贫致富。
“他大老远从山东来这儿,图个啥呢?”很显然,图的就是共产党继续带领雪域高原上的农牧民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很自觉,图的就是“一个共产党员爱的最高境界是爱人民”的落地生根;很根源,图的就是为共产党赢得天下人心。正因此,必须要“用成果说话”,而非“用舌头吹牛”。
为此,孔繁森用心、用情、用力地投身藏民生活,把自己的热血和爱洒在漫漫雪线,爱得深沉,爱得博大,爱得毫不掩饰,融为一体直至以身殉职。
面对严重的高原反应,他说的是“它反它的,我干我的”。他给孩子们擦脸擦手,对他们关爱有加,因贫穷农牧民而流下不安的泪水;他随身携带药箱,随时治病救人,直接口对口吸痰挽回老幼的生命;他立足长远科学规划,修建查筑水塘,并留下满背的鲜血;他会种地教种地,甘做农业技术员,收割青稞而磨出满手血泡;他处处想着怎样摆脱贫困而开发“神水”,雪山寻“宝”而经受痛苦折磨;他推动恢复藏戏的演出,促成必威体育、酥油加工厂的创办;他替边防战士站岗,在查果拉哨上长跪不起;他主张分田分地分牲口,但不能分心;他跪求盲人莫拉收下自己的钱物,他在拉萨收养两个孤儿;他为了弥补工资开支救助的不足,多次去医院卖血;他一次次写下遗书,不断思考人活着的意义和价值;他殉职时留下的遗物是8.6元和关于发展阿里经济的12条建议;他因地制宜,知人善任,以心换心,以理服人……与其说他是汉族干部,不如说他已经是本色藏民,真正实现了“藏汉人的气息交融”。
他给那些贫困受难的人以温暖,不是为了获得自我的回报,而是让人与人之间相互取暖,更让党的温暖照耀雪域高原。
对于雪域高原的农牧民来说,他们的神灵和共产党人有什么不同,这是孔繁森深入思考的问题。
他不仅找到了答案,而且全身心实践。他说,“群众祈求神灵,是把幸福寄托在来世上。我们共产党人就是要使群众今生今世过上幸福的生活”。所以,贫穷不是他们的命定,而是我们的耻辱和负罪;致富不是他们的要求,而是我们的天职和使命。毫不夸张地说,孔繁森进了西藏就没有打算活着离开西藏。所以他才那么忘我工作,不惜牺牲;所以他才获得“援藏菩萨”的有口皆碑,而且树起顶天立地的“雪山丰碑”。他的母亲在他殉职的那一天发生的母子之间的心灵感应,也就不难理解;他的爱人得知噩耗而昏迷,醒来后说的话“你再干啊,再干啊,叫你逞能!有本事你别回来!”,也就更为悲伤。他爱人的感受,或许他人难以企及,却刻骨铭心。“她说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觉得他没有走,他就在她的身边,从村里到城里,从书里到歌里,都有他的影子。他在聊城又安了个家,安到了孔繁森纪念馆。”孔繁森已经超越了具体的人和事,而上升为“缺氧不缺精神、艰苦不怕吃苦、海拔高境界更高”的精神。
高原需要高尚的人、纯洁的人、高境界的人,孔繁森就是这样的表率,并以自身能量而辐射他人、照亮他人。孔繁森也是常人,但又不同于常人,他以一己之力超越畏难情绪、克服艰难险阻,深刻理解“儿女情长比不上党的召唤”的道理,进而身体力行。
在第二次进藏时写的诗中,他说,“我愿做雪山上的一盏明灯,把祖国的边疆西藏照亮”。他照亮了“藏汉一家亲”,照亮了“民族大团结”,照亮了“孔繁森精神”。西藏的今非昔比,正是这一精神的折射和证明。
孔繁森确实伟大,正是这样的共产党人铸就了共产党的脊梁;“孔繁森精神”确实崇高,正是这样的光荣精神保证了共产党的深入人心。
孔繁森事迹和“孔繁森精神”显然有着鲜明的时代性和历史性,但是其背后还有没有深层的文化因素,其文化资源又来自哪里,《雪线上的奔布拉》流露出了相应的线索。
那就是孔繁森从小佩服的三个人,毛泽东、孔子、武训。前者所表征的正是人的解放,不仅是人身解放,还包括物质富足和精神翻身,当然也是共产党人的神圣使命;中者所表征的正是“天下归仁”,心存善念,追求善行;后者所表征的正是不计个体荣辱得失,以大义为重,把自己奉献出去而成全他人的家国情怀,当然也是家乡先贤精神的典范指引。有了这样的考察,也就在一定程度上找到了孔繁森的思想来源和行为动机,也就同时找到了孔繁森之所以能够成为孔繁森、之所以能够造就“孔繁森精神”的文化根脉。或者说,“孔繁森精神”正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藏民族语境中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的表现,也正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表征。
《雪线上的奔布拉》通篇拥有真情实感的想法和扑下身子的做法,而没有豪言壮语的宣告和好大喜功的浮夸。
为什么如此,因为根本不需要。一是书中人物的真实性不需要这样,真实本身最有力量,唯真才能动心,朴素才能感人。随着作者的娓娓道来,孔繁森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藏民族的生活变迁次第呈现;二是书中环境的神圣性不需要这样,不仅包括共产党的神圣宗旨,也包括雪线上的神圣氛围。狂妄是因为不见神界,所以必须要谦卑躬行。《雪线上的奔布拉》的叙事,所贯穿的正是真实、朴素、谦卑的姿态。在这样的叙事中,阿旺曲尼视野中的“孔繁森形象”与“孔繁森精神”映照中的阿旺曲尼式的成长,形成了两者的超时空对话。这样的对话,给我们带来了灵魂的净化和感动的力量,给我们带来了精神的洗礼和信仰的弥坚。
“孔繁森精神”所承载的那些不过时的人和事、事和理、理和情、情和爱,让我们念念不忘,薪火相传。不言而喻,这部《雪线上的奔布拉》是“孔繁森精神”的又一次回响和召唤。
(作者系山东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山东省当代文学研究会会长)